葉郎兩個月前，導演Matt Reeves（《Rise of The Planet of The Apes 猩球崛起》）的新蝙蝠俠電影正式發佈了男主角Robert Pattinson的蝙蝠裝試裝影片。雖然導演刻意用昏暗的燈光讓觀眾難以辨識畫面中的細節，但眼尖的漫畫迷仍然認出了Pattinson胸口的蝙蝠俠標誌藏有蹊蹺：
那個蝙蝠俠標誌是一把槍！而且還不是隨便一把槍，很可能是整個DC宇宙威力最強大的終極武器，因為這把槍的殺傷力大到讓蝙蝠俠必須用了整整一輩子去療傷。
那正是殺死他父母的那把槍。
問題是：硬把自己的註冊商標鑲嵌在戰鬥服上，除了浮誇之外到底還可能有什麼作用？為什麼向來痛恨槍枝的蝙蝠俠又要用一把槍來做時尚配件？
▼新蝙蝠裝上暗藏玄機
▇ 蝙蝠俠標誌的作用是當成槍靶
蝙蝠俠標誌是超人的”S”之外最廣為人知的超級英雄標誌。這個標誌不僅代表Gotham人民的希望與救贖，也代表Bruce Wayne本人的無窮憤怒與無窮力量。
打從蝙蝠俠1939年5月現身《Detective Comics》 第27期漫畫中時，這個經典標誌就已經有最早的原型出現。然而當時的這個標誌跟蝙蝠俠本人一樣，是一個不斷發展、不斷修訂的滾動式概念，與我們今日熟悉的面貌其實還有很大的差距。
▼最早的蝙蝠俠標誌甚至沒有頭
美式漫畫刊物源起於報紙的漫畫版連載，所以排版方式沿用了以前報紙的刊頭形式。DC漫畫家Jerry Robinson手繪了前幾款蝙蝠俠刊頭，他用1920年代興起的Art Deco裝飾風藝術風格來設計每一期都長得不太一樣的蝙蝠俠剪影跟BATMAN字體。
當時最三心兩意的是那個剪影中的蝙蝠翼尖數量，一下子是五個翼尖，一下子是七個翼尖。這種三心二意（而且以當時還不夠精良的印刷水準根本意義不大）一直到1946年之後才終於固定成為五個翼尖的最終版本。
1964年蝙蝠俠的標誌出現了最關鍵的一次改版——黃色的橢圓外框終於出現了！
這個帶黃色外框的蝙蝠俠標誌再經過1966年微幅延伸兩側蝙蝠翼的弧形之後，整整在漫畫宇宙沿用了三十年，是多數漫畫迷和電影迷想到蝙蝠俠時第一個在腦海浮現的畫面。
▼1964年蝙蝠俠標誌終於加上黃色橢圓外框
令人不解的是一個夜間出沒的黑暗騎士為何要在身上放這麼顯著的黃色圖案？
多年來這一題有過很多種不同說法：有的說是DC是為了更容易取得商標註冊才會加上黃色外框，有的則說是新的蝙蝠俠編輯為了讓讀者可以明顯感受到漫畫的改朝換代，才以嶄新的標誌來跟之前的漫畫做出視覺上的區隔。
然而最令人震撼的還是漫畫大師Frank Miller提供的劇中人觀點：
蝙蝠俠當年之所以在身上用上顯眼的黃色橢圓標誌，是為了把蝙蝠俠標誌變成槍靶，讓歹徒一拿起槍直覺就會瞄準蝙蝠俠的胸口開槍。因而蝙蝠裝的防彈設計就可以集中全力防護這一區。
原來是誘餌！
▇ 蝙蝠俠標誌的作用是凸顯身材
Frank Miller不僅是《300壯士》和《Sin City 萬惡城市》的原作者，同時也是公認最偉大的蝙蝠俠漫畫《Batman: The Dark Knight Returns 蝙蝠俠：黑暗騎士歸來》和《Batman: Year One 蝙蝠俠：元年》的創作者。他的風格深深影響了導演Christopher Nolan的蝙蝠俠三部曲，連三部曲的蝙蝠裝的設計都受他很大的影響。
Frank Miller徹底推翻了蝙蝠俠標誌的設計：不僅拿掉了沿用近三十年的黃色橢圓外框，而直接讓蝙蝠俠標誌融入蝙蝠裝裡頭，更將蝙蝠俠標誌的功能轉變成為用來反應主角身材是否保持良好的視覺指標。
因此在1986年描繪蝙蝠俠垂暮之年的漫畫《蝙蝠俠：黑暗騎士歸來》中，蝙蝠俠標誌變成又寬又胖、笨重得有點呆萌的模樣；到了1987年描繪蝙蝠俠剛出道第一年的《蝙蝠俠：元年》中，蝙蝠俠標誌隨即瘦身有成，變成精壯堅挺的俐落線條。
▼身材走樣的蝙蝠俠和剛上二年級的蝙蝠俠
上個月剛剛過世的導演Joel Schumacher執導的那兩部惡名昭彰的蝙蝠俠電影《Batman Forever蝙蝠俠3》和《Batman & Robin 蝙蝠俠4：急凍人》，或許糟得令人想從腦海中徹底刪去，然而在蝙蝠俠標誌的歷史上，這兩部電影佔據了非常重要的歷史性地位：
是Joel Schumacher而非Christopher Nolan率先從Frank Miller的漫畫得到靈感，而第一次把蝙蝠俠的標誌撐大到幾乎佈滿整個胸膛。蝙蝠俠標誌因而變身成為勾勒胸肌和三角肌輪廓、讓它們更大更明顯的網紅修圖工具。
▼《Batman Forever蝙蝠俠3》開始去背，並且延伸到整個胸膛 
這年頭拍蝙蝠俠電影而不受Frank Miller的人可說是根本不存在。Zack Snyder導演的《Batman v Superman: Dawn of Justice 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更加全面地受到1986年的漫畫《蝙蝠俠：黑暗騎士歸來》的影響，電影中身材走樣的中年蝙蝠俠Ben Affleck被具體轉化成為巨大到有點臃腫的蝙蝠俠標誌，並終於完全覆蓋住蝙蝠裝的上半身。
這個標誌的嚴重變形同時也反應了此時此刻蝙蝠俠本人的心理狀態：
巨大且專橫，企圖將自己的蝙蝠翼無限撐大到足以保護整個地球免於受到外星人（超人先生說的就是你）的傷害。
▼巨大而專橫的蝙蝠俠標誌
▇ 蝙蝠俠標誌的作用是永誌不忘
再回到燈光昏暗的Robert Pattinson蝙蝠裝試裝影片，其中的蝙蝠俠標誌似乎不可能是當作槍靶之用，也壓根兒不像是凸顯身材的作用。
實際上，這個用蝙蝠俠最討厭的槍枝零件組合而成的蝙蝠俠標誌最可能的用途是：用這種病態的方式提醒自己永誌不忘，像反覆舔舐傷口、拒絕讓它癒合一樣。
蝙蝠俠這個漫畫角色不是從一開始就這麼憤世嫉俗，也不是從一開始就討厭槍，更不是從一開始就堅持不取人性命。
▼ 早期的蝙蝠俠可不像現在排斥使用槍枝...
就像早年的蝙蝠俠標誌設計過程，蝙蝠俠角色也經歷過不斷修訂的嘗試錯誤期。蝙蝠俠角色的創造參考自更早的美國通俗小說人物「The Shadow 魅影魔星」。魅影不相信死刑，因為魅影自身就是歹徒的死刑。所以蝙蝠俠的頭幾次登場經常像魅影一樣持槍對付歹徒。比如其中一期漫畫中，他就用槍裡頭的銀色子彈殺死了一個吸血鬼。
▼ 被蝙蝠俠所槍殺的吸血鬼
有趣的是，蝙蝠俠正好誕生於美國槍枝管制政策熱烈議論的同一年。惡名昭彰的美國來福槍協會推動的擁槍立法在這一年被送進最高法院審判。大法官最後在1939年5月做出 U.S. v. Miller. 判決，認定擁槍立法是合乎憲法，確保了接下來八十年美國人日日受到合法槍枝威脅性命的「天賦人權」。
蝙蝠俠角色正巧誕生在最高法院判決出爐的同一個月。
經過頭幾期的摸索之後，新來的DC的漫畫編輯Whitney Ellsworth終於對蝙蝠俠的作者Bob Kane下令：「把槍拿掉」。當時DC編輯部的想法是警察會帶槍，軍人會帶槍，歹徒會帶槍，反派人物小丑會帶槍，但是超級英雄只是個平民，沒有資格決定他人生死，所以他不應該帶槍。
確認了這個「蝙蝠俠討厭槍」的設定之後，Bob Kane隨即在《Detective Comics》 第33期設計了整個蝙蝠俠宇宙最關鍵的事件：持槍歹徒在戲院旁的暗巷內當著Bruce Wayne的面射殺他的父母。
▼蝙蝠俠真正誕生的一刻
概念上這才是蝙蝠俠這個超級英雄人物出生的一刻。在此之前，他只是個不斷擺盪，四處摸索的不完整角色。在此之後，蝙蝠俠才真正成為那個痛恨槍、痛恨奪人性命的Gotham守護者。
這把槍是整個DC宇宙最重要的武器。整個DC宇宙中蝙蝠俠唯一擊不倒的只有這把槍，因為在蝙蝠俠有機會出手之前，這把槍早就在那個戲院暗巷中徹底擊敗他。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在電影《Justice League 正義聯盟》中會撇見那把像獎牌一樣供奉在在Bruce Wayne辦公室中的槍。因為他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忘記那目擊父母死於非命的傷口，永遠記得努力阻止更多類似悲劇發生的自我使命。
類似的做法也出現在Flashpoint閃點的平行宇宙故事線中：在那個平行宇宙中，被槍殺的是Bruce和媽媽，倖存的爸爸Thomas Wayne則變成蝙蝠俠，並將那把凶槍供奉在蝙蝠洞裡提醒自己。
▼ Thomas Wayne 將殺死自己妻兒的兇槍供奉在蝙蝠洞裡。
新的蝙蝠俠電影之中極可能也是出於同樣的動機，讓蝙蝠俠將那把槍改造成蝙蝠俠標誌，鑲嵌在自己的胸口。
▼現身在Bruce Wayne辦公室的那把槍
▇ 讓那塊破銅爛鐵回到你的人生中算哪門子正義
新蝙蝠俠電影另外一個讓人腦洞大開的線索是：外流的拍攝現場照片中，蝙蝠俠掛滿各種道具的的腰帶上似乎還多了一個疑似槍袋的皮套。
所以蝙蝠俠要開始擁槍了嗎？他要開始執行非法正義，大開殺戒了嗎？
實際上已經有粉絲透過先前出版的漫畫情節，組織出了一條假設版的電影故事線：
在1987年的漫畫《Batman: Year Two 蝙蝠俠：第二年》中，剛剛升上霍格華茲二年級的蝙蝠俠決定打破絕不用槍的戒律，把他妥善鎖在抽屜裡長達二十年的那把兇槍拿出來使用。
這是一次失敗的實驗，他最終嚐到了苦頭，並更加確認比惡人更加邪惡的是槍。因為槍不長眼，因為槍造成的一切都無法挽回。就像無論他如何努力，他的父母永遠也回不來一樣。
他因此更加強鍛鍊自己，鍛鍊自己比槍更強大，比槍更敏捷。同時對付持槍的敵人時，還可以利用蝙蝠俠標誌的迴旋鏢來解除對手武裝。
▼重拾槍枝的蝙蝠俠
另外一個極可能會出現在新蝙蝠俠電影的故事線裡頭的漫畫情節，是去年出刊的《Detective Comics》第1000期紀念號中，由電影導演Kevin Smith編劇的一個小故事—— 《Manufacture for Use》。
故事發生在Gotham市一家黑市當鋪中。這家店專門銷售那些超級英雄和各種反派對決中留下的各種紀念品，比如小丑的硫酸毒花、稻草人的鐮刀和班恩的手套等等非法物品。但今天來的這名神秘客人說這些品項他都沒有興趣。
▼「請問你聽過Wayne夫婦謀殺案嗎？」
「請問你聽過Wayne夫婦謀殺案嗎？」老闆反問。
最後，Bruce Wayne偽裝的這位神秘客人花了1500美元買走了一把什麼特殊神力都沒有的知名兇槍，並帶回蝙蝠洞裡供奉起來。
「讓那塊破銅爛鐵重新回到你的人生中算那門子的正義？」管家Alfred阿福見狀抗議道。
蝙蝠俠則耐心向他解釋自己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把這個傷害他一輩子的東西當成紀念品一樣，繼續折磨自己。他準備把這把槍熔了，確保它再也無法奪走任何人的幸福和生命。
最後熔解的槍被做成了蝙蝠裝上的蝙蝠俠標誌。
「這塊破銅爛鐵在我小的時候毀了我的人生。現在開始，同一塊破銅爛鐵將用來捍衛我作為一個人最要緊的心臟。這就是我眼中的正義！」蝙蝠俠說。
▼「它再也傷害不了任何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