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專欄】《巴比倫》:慘淪票房毒藥的這封「電影情書」,為何失寵踢了個大鐵板?

(圖片來源:派拉蒙影業)

同為大堆頭高成本,同樣有瑪格羅比,同樣有布萊德彼特,同樣揮舞著「電影情書」的旗幟致敬往日好萊塢,但《從前,有個好萊塢》全球熱賣 3.7 億美元,《巴比倫》卻淪為票房毒藥(北美上映近一個月僅累積 1500 萬美元,而《從前,有個好萊塢》光首週就賣出 4100 萬美元),口碑也遠不及前者,近乎是全盤皆輸的慘敗。其實這兩部個人都很喜歡,但後來想想,《巴比倫》會有這樣的結果也可以理解。

撇除粉絲族群比戴米恩查澤爾更龐大的昆汀塔倫提諾、更具票房號召力的李奧納多狄卡皮歐、還有是在疫情爆發前上映這些市場優勢之外,觀眾反應普遍更良好的《從前,有個好萊塢》在敍事上較討喜的一點是,它只關注「演員」這個職業。昆汀只從演員的角度去帶出時代脈絡,表面上在致敬電影,實則只專注於致敬演員(含特技演員),這讓整部電影有個明確的重心。昆汀雖然也安插了一大票明星配角,偶爾還會花不小的篇幅還原舊片舊電視劇的橋段,但這些元素的主次位置始終分得很清楚。

(圖片來源:派拉蒙影業)

反觀《巴比倫》,查澤爾企圖勾勒的格局更加宏觀,它的主角雖然也是「演員」,但它實際上想講「整個產業」,這代表查澤爾常會在比較次要的橋段逗留很多時間,或者你也可以說,每段看似次要的情節其實都是他想講的主線,那些幫劇組打雜、幫明星跑腿、介紹種種細碎拍攝技術困難的段落,都是為了逐步推進好萊塢從無聲過渡到有聲的興衰與變革,都是為了建構整個時代風貌不可或缺的拼圖。你可以說他貪心,這種貪心註定會加倍分裂觀眾對此片的好惡,但這種貪心卻也正是他的初衷,他清楚自己貪,但若不貪,這願景對他而言就會實踐得不完整。

《從前,有個好萊塢》和《巴比倫》都有被批評鬆散、拖沓、贅戲過多,但《巴比倫》又被批得更慘一些,因為《從前,有個好萊塢》雖然不若昆汀過往的劇本來得精密嚴謹,但仍能看出多少還是講究整體的取捨和結構性,然而《巴比倫》相對更加隨興,就連查澤爾自己都承認,他希望《巴比倫》是完全轉譯劇本所有內容,盡力不做任何刪剪。綜觀來看,兩片的主軸都是關於「演員如何面對事業的低潮、轉型的困境」,但《從前,有個好萊塢》有項優勢,即角色的困境是角色「個人」的困境,不太需要連結到他們身處的年代,但《巴比倫》不然,它的角色困境緊扣著當時大環境的變化,它需要更多的角色、更多的環境描寫,才足夠全面。

(圖片來源:派拉蒙影業)

《巴比倫》更接近於一種沉浸式體驗,查澤爾真的想拍出帶著觀眾「成為演藝圈一份子」的感受,他要我們深入體驗那個年代是什麼樣的生態,他已經不只是想講故事,他希望你直接地沉浸在那個環境裡;白天帶你到片場跟時間賽跑,收工後帶你用力跑趴解憂解勞;你會在派對和片場認識各階層的人物,你們或許每隔幾週、每隔幾月、每隔幾年會在各色場合見上幾面,或者身處同個交際圈、但從未深交。那些人稱不上朋友,但說是過客又嫌陌生。

有時久久見一次,彼此早就處在金字塔的不同位置,有人往上浮,有人向下沉,有人被歴史記住,有人從此被時間淡忘,來來又去去。你們的命運以巧妙的機緣交會,你們或許在失控的派對上湊巧見過對方最糗的洋相、在某攤火辣的性愛趴勾搭過一回,某天也曾一起在片場搞定重重麻煩,就只為成就電影最完美的魔幻時刻;而某些成天喝到爛醉、嗨到茫掉、不時還很情緒化的明星,真的會讓你伺候他伺候到近乎幻滅,但等到那些明星狀態穩定後正式上戲,你又會再一次地臣服於他們的才華。《巴比倫》意欲刻劃的,便是這份簡單、卻也非三言兩語就能說明白的情懷,而且這股情懷並不隨時間而改變,演藝圈的運作模式一直是如此,無論身在哪個年代都是一樣的。

(圖片來源:派拉蒙影業)

不過對於西方觀眾來說,他們或許已經對《巴比倫》刻劃的一切太過熟悉,骨灰級的老美影迷早就對好萊塢早期的淫亂史如數家珍,而近代一些的觀眾也早就被《加州靡情》《超級製作人》《大明星小跟班》這類專門諷刺好萊塢的喜劇影集養大胃口,而且這些影集的尺度各個不輸《巴比倫》。另一方面,《巴比倫》還頻繁被批「空洞」,你能在許多歐美的《巴比倫》負評裡見到這個字眼;我想這是因為,查澤爾用「大而鬆散」的故事去講了一個「看起來很沒重點」的主題(就是「電影的血淚與偉大」這種老生常談)。

如果查澤爾把架構緊縮一點,觀眾會更容易被「核心很簡單」的東西給打動,因為組合的尺寸剛剛好;如果堅持將「簡單的核心」套進一個凝聚力不強的故事,那麼核心就會很容易疲乏、失去彈性,例如有好幾場戲單獨欣賞相當精采,但和其它場次串聯起來,力道有時會被稀釋。這不是說《巴比倫》做錯了什麼,這只是在說《巴比倫》選擇了一條觀眾的共鳴度註定會比較小的道路。


文:Jo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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